金佛山东坡秘境穿行 —— 道坚法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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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说金佛山北坡是游客扎堆的“打卡线”,东坡的徒步路便是藏在密林里的“秘境”——没有规整石阶,没有清晰路标,只有笋农踩出的隐约小径,藏着“走对是风景、走错是冒险”的野趣。更妙的是,这里的山林不仅有陡坡、古洞与险峰,还藏着大片杜鹃林、奇异草木与灵动动物,跟着东坡村民从堰塘出发,一场“一步一景、步步见奇”的旅程,便在晨雾中铺展。


堰塘藏在东坡村深处,水面映着竹林,像块被遗忘的翡翠。岸边丛生着几株珙桐,翠绿叶片间垂着白色苞片,风一吹像群振翅的“白鸽”——村民说这是“植物活化石”,在东坡只有这片堰塘边能常见到。从这里起步,先爬缓坡,泥土混着竹叶软乎乎的,偶尔能瞥见路边的七叶一枝花,绿茎顶着轮生的叶片,中央立着一朵淡紫色小花,模样奇特又珍贵;缓坡尽头是碎石与断竹交错的滑坡,得手脚并用抓着灌木挪,有时能惊起几只红腹角雉,羽色斑斓的鸟儿扑棱棱飞过竹林,留下一串清脆的鸣叫——这是东坡给的“下马威”,也照见了“野路”独有的生机。


爬过滑坡,密不透风的毛竹林横在眼前,而竹林间隙已开始冒出杜鹃林的影子。新笋从枯叶里钻出来,有的比人高,有的刚露尖芽,旁边的杜鹃枝丫上,已缀满鼓鼓的花苞——村民说要是春天来,这里会变成“粉色海洋”,云锦杜鹃开得像碗口大,映山红则漫山遍野地艳,连风里都飘着花香。我们走的时节虽未到盛花期,却也能见到几株早开的羊踯躅,明黄色的花朵缀在枝头,格外惹眼。村民挥着柴刀劈砍挡路竹枝,偶尔会指给我们看树上的松鼠,灰棕色的小家伙抱着松果,见人来了便窜进密林,只留下晃动的枝叶;林间还藏着竹鸡,灰褐色的羽毛与落叶融为一体,只有“咕咕”的叫声会暴露踪迹,静得只剩脚步声、竹叶摩擦声与这些灵动的“自然回响”,走久了连时间都模糊——明明觉着眼下才几十分钟,掏出手机已过了一个多小时。


不知穿了多少片竹林与杜鹃丛,脚下路成了碎石斜坡,路边的植物也换了模样。高山柏的枝条扭曲着向上,叶片细密如鳞;金佛山兰从石缝里探出头,淡黄绿色的花朵带着清幽香气,这是金佛山特有的“植物明星”,想见它全凭运气。村民指向前方山崖:“快到鹿角池了。”再走半个多小时,视野突然开阔——几处山崖环着一汪清水,水底石子清晰可见,这便是鹿角池。池边的杜鹃林更密了,枝桠伸向水面,倒映出朦胧的影子;偶尔有斑头雁从水面掠过,翅膀划开涟漪,又很快消失在云雾里。站在池边往下望,东坡村缩成小黑点,云雾漫上来,把梯田、竹林与杜鹃林晕成水墨画。山风裹着草木香吹过,近两小时的疲惫竟散了大半。


从鹿角池往上,路更陡了,得沿崖边窄径走,有的地方仅容一人通过,外侧就是陡坡,只能贴紧岩壁挪。路边的岩白菜长得格外茂盛,肥厚的绿叶贴在石壁上,开着淡紫色的小花,村民说这草能治跌打损伤,是山里的“宝贝”;偶尔还能见到小灵猫的粪便,带着独特的腥气,村民提醒我们“别靠太近,这小家伙警惕得很”。这是笋农的“近路”,春天他们背竹篓也能走得飞快,如今虽无春笋,却有杜鹃枝丫挡路,得小心避开带刺的枝条。走走停停又一小时,几块残破石碑终于出现——莲花寺遗址到了。断砖残瓦间,合抱粗的古椒树印证着县志里“大者合抱”的记载,树下丛生着蕨类植物,羽状的叶片像撑开的绿伞,与古寺遗址相映,多了几分沧桑的生机。我们在平地支起炉灶,就着山风吃午饭时,还能听见远处画眉鸟的啼叫,清脆婉转,为这古遗址添了几分灵动。


饭后寻莲花洞,它藏在遗址旁悬崖上,爬段矮石壁就能进去。洞外的崖壁上长着卷柏,干旱时缩成一团,遇水就舒展,村民叫它“九死还魂草”;洞内干燥,地面留着古人凿刻的痕迹,墙角似有烟火印记,偶尔能见到蝙蝠在洞顶掠过,翅膀煽动的声音在洞里格外清晰。站在洞口往下望,能瞥见鹿角池一角与成片的杜鹃林,云雾在洞口绕着,真有几分“修道秘境”的味。


从莲花洞斜向上爬,路更野了——没有明显路径,全靠村民凭记忆找方向,时而钻过挂满苔藓的矮灌木,时而跨过倒伏的冷杉树干,冷杉的树皮带着淡淡的松脂香,吸引着几只天牛在上面爬行。又走两小时,脚下岩石渐平,视野骤然开阔:清凉顶到了。作为金佛山东坡最高峰,斜长岩石像马嘴般探出去,与北坡金佛顶海拔相近。站在这里往下望,成片的杜鹃林顺着山势铺展,虽未开花,却已能想象春天“漫山红遍”的盛况;高山杜鹃的矮枝在风里摇曳,远处的冷杉林连成一片墨绿,云雾在崖间翻腾,偶尔能见到鸢在高空盘旋,寻找着猎物。这份“独享”的自然奇观,远胜观景台的热闹。


坐在清凉顶吹风时忽然懂了:东坡的美,不仅在“未开发”的野趣里,更在这满山的草木与动物中。没有缆车与栈道,却有珙桐、金佛山兰这样的“植物珍宝”,有红腹角雉、小灵猫这样的“动物精灵”,还有春天会燃成火海的杜鹃林。将来若能开发滑雪、杜鹃观景、采笋业态,定会成独特景观;但此刻这份“与自然为邻”的秘境感,才是最难忘的。毕竟,不是所有旅程都需要规整路线,跟着村民在密林中寻路,看杜鹃抽芽、听鸟儿欢唱、遇奇草异兽,才是对金佛山最好的告别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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