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三星堆遗存解码古蜀人的神灵世界 ——道坚法师



从三星堆遗存解码古蜀人的神灵世界 — 道坚法师


在四川广汉三星堆遗址的黄土之下,数千件青铜、黄金与玉石器物,共同构筑了三千年前古蜀文明的精神殿堂。这些造型诡谲、工艺卓绝的遗存,并非孤立的艺术品,而是古蜀人构建神灵世界的物质载体——从纵目祖先神到瑞兽守护者,从通神巫师到天地枢纽神树,再到日月星辰构成的自然神域,它们彼此关联、层层递进,形成一套“人-神-兽-自然”共生的完整体系,更通过严谨的祭祀仪式,实现了“人向神祈愿、神向人赐福”的闭环互动,让我们得以窥见中华文明早期多元而璀璨的信仰图景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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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、神灵体系:多维共生的神域构成


古蜀人的神灵世界并非单一信仰的叠加,而是层次分明、职能清晰的有机整体,每一类神灵都承载着特定的精神寄托与现实诉求。


(一)祖先神化:纵目形象的“先王神性”


青铜纵目面具与纵目人像是古蜀“祖先神”的核心象征,其突出的眼球、夸张的耳廓,直指史料中“蚕丛纵目”的古蜀先王传说。古蜀人将开创族群文明的先王奉为至高神灵,相信他们死后仍拥有“纵目观天、广耳听民”的超能力——纵目能洞察人间疾苦,广耳能聆听族群诉求,因此这类器物多出土于祭祀坑核心位置,伴随大量玉石礼器,成为整个祭祀活动的“核心祭拜对象”。与普通青铜人头像不同,纵目形象并非“通神媒介”,而是被尊崇的神灵本身,深刻体现了古蜀人“尊祖即敬神”的信仰核心,将族群起源与神性力量紧密绑定。


(二)瑞兽护航:动物形器物的“守护职能”


三星堆出土的青铜神鸟、青铜龙形饰与玉璋虎纹,共同构成神灵世界的“守护者军团”,每种瑞兽都对应着明确的神性领域。


• 青铜神鸟:多栖息于青铜神树顶端或散落于祭祀坑上层,翅膀呈展翅状,既是“太阳的化身”,也是“天界信使”。古蜀人认为神鸟能承载神灵旨意往返天地,在祭祀中负责传递人间祈愿与天界赐福,是连接天地的“灵动媒介”。


• 青铜龙形饰:常缠绕于神树底部或附着于礼器之上,象征“大地与水域的主宰”。面对岷江流域的水患威胁,古蜀人将龙奉为掌控降水、保障农业丰产的神灵,龙形饰的存在,是对“风调雨顺”的朴素祈愿。


• 玉璋虎纹:刻于玉璋阑部与柄部,虎目圆睁、虎爪锋利,呈现“蓄势待发”的动态。虎作为“山林之神”,负责守护族群的狩猎安全与领地完整,其形象被“封印”于玉璋之上,成为可携带、可传递的“守护符号”。


这些瑞兽并非独立存在,而是与神树、祖先神形成“共生关系”——神树是它们的栖息之地,祖先神是它们的统领者,共同构建“天界有神鸟、地界有龙虎”的守护格局,让神灵世界既有神圣性,又充满生命力。


(三)自然有灵:日月神树的“宇宙框架”

古蜀人的神灵世界,始终以“自然崇拜”为根基,太阳、月亮与青铜神树共同搭建了神域的空间结构,成为整个宇宙的“具象化模型”。

• 太阳崇拜:以金杖与青铜太阳形器为代表。金杖刻有鱼、鸟、人像图案,象征王权借太阳神性巩固统治;青铜太阳形器以放射状芒刺模拟太阳光芒,是祭祀太阳、祈求光明与丰收的核心礼器,凸显太阳在神灵体系中的“核心能源”地位。


• 月亮与星辰崇拜:虽无明确的“月亮器物”出土,但玉璋上的“弦月纹”与“星象纹”印证了其神性。古蜀人将月亮视为太阳的“伴侣”,认为日月交替维系着昼夜规律,星辰则是“天界的坐标”,共同构成自然法则的“神性象征”。


• 青铜神树:作为“宇宙天梯”,是自然神域的核心载体。已出土的1号神树高达3.96米,枝干分层延伸:底层缠绕龙形饰,对应“地界与水域”;中层分布花苞状构件,供神鸟停靠;顶层焊接着太阳鸟,象征“太阳居所”。在古蜀人认知中,神树不仅是连接天地人三界的通道,更是整个自然世界的缩影——神灵沿树降临,祖先灵魂借树升仙,日月围绕树体运转,最终形成“天地人兽共生”的宇宙闭环。


(四)巫师为桥:“人神中介”的具象化

青铜大立人像与跪坐人像精准还原了古蜀“巫师”的形象,他们是神灵世界与人间社会的“唯一桥梁”,承担着沟通人神的核心职能。


青铜大立人像通高2.62米,身着三层华服,双手呈环形举于胸前(原应握持象牙或玉璋),站姿挺拔、神情肃穆,是族群中掌握最高祭祀权的“大巫师”。他的位置通常位于祭祀坑偏南侧,面向核心祭拜区,是“人间靠近神域的第一触点”。而跪坐人像体型较小、姿态谦卑,多分列于大立人像两侧,负责传递祭品、清理场地,是协助通神的“小巫师”。两类人像的层级差异,暗示古蜀已形成“专职巫祝集团”,巫师不仅是精神领袖,更是维系人神关系的“刚需角色”——没有巫师的介导,人间祈愿便无法抵达神域,神灵赐福也无从落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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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、祭祀仪式:人神互动的完整闭环


三星堆祭祀坑的器物布局,暗藏着严谨的仪式流程。从巫师就位到祖先神接收祈愿,从瑞兽传递神意到神树锚定祝福,每一步都遵循固定逻辑,构成“祈愿-接收-传递-落地”的完整互动链条。


(一)仪式起点:巫师的“通神准备”


祭祀以大巫师的“就位”为开端。大巫师手持刻有虎纹的玉璋,站定于祭祀坑南侧的“人神交界点”,跪坐小巫师分列两侧,将玉璧、象牙等祭品递至其手中。这一阶段的核心是“明确身份与分工”——大巫师通过华服与礼器彰显“通神资格”,小巫师通过辅助动作保障仪式有序,共同完成“人向神靠近”的准备,为后续沟通奠定基础。


(二)核心环节:向纵目祖先神“倾诉祈愿”

当准备就绪,仪式进入核心的“人神对话”。大巫师转向祭祀坑底部的纵目面具,行跪拜礼,同时轻触玉璋上的虎纹虎爪——这一动作既是“激活虎神祝福”,也是“向祖先神传递诉求”。古蜀人相信,纵目面具的“超自然属性”会在此刻被唤醒:纵目看见巫师的虔诚,广耳听见族群的祈愿(如丰产、平安),而旁侧的金杖则作为“王权与神权结合的信物”,佐证巫师“受祖先委托统领族群”的合法性,让祈愿更具“被接纳的底气”。


(三)神意传递:瑞兽的“中介作用”


祖先神接收祈愿后,神意的传递由瑞兽完成。栖息于神树中层的青铜神鸟率先起飞,将“祖先赐福”传递给顶层的太阳鸟,太阳鸟再以“展翅”姿态象征“太阳神灵的认可”;同时,神树底部的龙形饰被视为“龙神接收指令的信号”,暗示“降水保障的祝福已生效”;而大巫师手中的玉璋,此时会被高举过头顶——玉璋上的虎纹面向族群,让所有人通过视觉确认“虎神守护的承诺”,完成“从神域到人间的第一层传递”。


(四)仪式收尾:神树的“祝福锚定”

祭祀的最后一步,由青铜神树完成“祝福落地”。大巫师将象牙、玉璧等祭品摆放在神树根部,古蜀人认为,神树作为“宇宙天梯”,会通过底层枝干将祭品的“诚意”转化为“具象祝福”,再沿中层、顶层枝干传递至天地各处:对农耕族群而言,这意味着“龙神会带来充足降水”;对狩猎者而言,这意味着“虎神会守护出行安全”;对整个族群而言,这意味着“祖先神会庇佑繁衍壮大”。当祭品摆放完毕,大巫师与小巫师共同向纵目面具与神树行跪拜礼,一场人神互动的祭祀仪式正式落幕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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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、文明内核:三星堆神灵世界的价值底色


三星堆的神灵世界,不仅是古蜀人精神信仰的寄托,更折射出中华文明早期的多元特质与智慧光芒。它打破了“中原文明中心论”的刻板认知——当中原以“龙”为核心图腾、以“祖先崇拜”为基础信仰时,古蜀人却用纵目、神树、瑞兽构建了一套独特的神域体系,既保留了“尊祖敬天”的共性,又发展出“自然有灵、人神共生”的个性。


这些青铜与玉石铸就的遗存,本质是古蜀人“认识世界、改造世界”的精神工具:他们用纵目神解释族群起源,用神树理解宇宙结构,用瑞兽应对自然挑战,用巫师解决人神沟通的“刚需”。每一件器物都承载着具体的诉求与逻辑,每一场仪式都对应着现实的期待与敬畏,最终形成的,是一个“既有想象力、又接地气”的神灵宇宙。


时至今日,三星堆的神秘仍未完全揭开,但这些遗存所展现的信仰体系,已成为中华文明精神宝库的重要组成部分——它证明了早期文明的多元性,也印证了“万物有灵”的共同追求,让我们在三千年后的今天,仍能透过青铜的斑驳,感受到古蜀人对神灵的虔诚、对世界的好奇,以及对族群未来的深切祈愿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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