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佛山肉身菩萨默野和尚传 —— 道坚法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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默野和尚,生卒年月、籍贯里居皆无确载,唯以金佛山苦修立基、持戒证道、肉身不朽的事迹,载于地方寺志与士人碑传,更因后世信众之参访感悟,成为川渝佛教史上兼具史料性与精神性的修行者典范。其行迹之详,多赖清代进士洪成鼎所撰《默野僧传》;其精神之传,则在当代信众的参访与体悟中延续——下文将以《默野僧传》为纲,补其金佛山修行渊源,融笔者参访内江圣水寺之亲历,详述其一生与精神传承。


一、金佛山苦修:不语守戒二十载,师命出世磨心性


默野和尚之修行,始于金佛山。据地方佛教口述史料与后世寺志补记,师早年遁入金佛山,于深山林莽间结茅苦修,历时二十余载。此期间,师严持“不语戒”,“与语弗应”,从不参与常规僧众课诵,亦不与人攀谈,唯以静默为修持之要。山中风雪凛冽,暑气蒸人,师或栖于岩穴,或宿于茅庵,仅以破衲遮体,粗米野菜果腹,终日趺坐冥思,或缓步巡行山径,虽形销骨立,然道心弥坚,金佛山僧众虽少见其言,却皆敬其苦修之诚。


后其授业恩师察其道心已成,然久居山林未历世相,恐难臻圆满,遂点化曰:“尔静修有年,心虽定而尘缘未炼,可入世游化,于俗务中磨性,方得究竟。”师闻师言,颔首领受,遂结束二十载山林苦修,离金佛山而下,开启世间行化之路。


二、世间游化:从中江寺到圣水寺,破衲草履显异迹


默野和尚离金佛山后,首站游化至南川中江寺。抵寺后,仍守不语之戒,终日或倚壁打坐,或随僧众出坡劳作——正如洪成鼎《默野僧传》中所记,其“耕休劳动有时随众,条理井然,力逾常人”。虽不言,然行事有度,寺僧皆以“默僧”称之。居中江寺日久,师觉缘法已尽,复辞寺而去,辗转游化于川渝诸地。


所到之处,师常宿寺院廊庑或市井檐下,“破衲草履,蓬头垢面”,对饮食无过多要求,“端斋则受,不与亦不求”。偶遇人有危难,师或以手势示意点拨,多能解人困厄,时人渐觉其异。最终,师游化至内江圣水寺——这座传承圣可祖师法脉的古刹,见此地缘法契合,遂驻锡于此,直至圆寂。


三、碑记存真:洪成鼎《默野僧传》中的默野形象


乾隆甲午年(公元1774年)六月,清代进士洪成鼎客居内江,慕圣水寺之名与默野和尚之异,往游寻访却未得见。至中元日,洪成鼎复至圣水寺,刚问起默野和尚,便有行童报曰:“神仙来矣,厨廊吃斋矣。”这段亲历相遇,被洪成鼎详细载入《默野僧传》,成为后世了解默野和尚最可靠的史料,其文载:


“时酷暑,默野僧则头顶破絮帽,身披破布衲,缕缕若蓑,虽破而洁,若不时浆洗者。迫视之,累七八重,相连缀,层叠厚寸许,茸茸如重裘然。以绳刺腰,噉饭饮茶,微汗津津,晏如也。”彼时洪成鼎手持葵扇纳凉,见师盛暑穿厚衲仍安然自若,递扇与师“弗接”,频频发问“若罔闻”,足见师之定力。


饭毕,师在廊庑间“折旋有态,翔步从容,若游泳其中之所得者”,洪成鼎紧随细观,见师至茶室饮尽满碗茶后,仅对其说“吃荼”二字,复拈茶中大叶笑赠——洪成鼎在传中感慨:“意者其以清淡之味示乎?或赵州旨耶?未可知也。”传中更记师之容貌:“貌类老猿,清癯无须,双颧隆然插鬓,耳高过眉近寸,当盛暑而破衲中绝无半星汗秽气”,这些细节皆显其异于常人之处。


洪成鼎曾递纸笔请师书写,师“以笔宛转调墨砚上,若有所思,随草数字于砚,旋草旋抹,不可辨”,察其“非不能书,终不肯书”,恰如“能言而终不言”,这份“不语”并非沉默,而是以行证道的修行。待坐对半晌,师忽尔一笑,飘然后山离去,洪成鼎在传中两次叹“噫嘻!异矣!”,其惊异与敬佩,跃然纸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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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、圆寂不朽与精神永存:从肉身菩萨到蜡像瞻礼,参访中的体悟




乾隆五十年(公元1785年),默野和尚自知世缘将尽,于圣水寺内以炭书四句偈语于地:“天地中空日月明,无人不向此间生。从今撒手西归去,免得拖泥带水行。”书毕次日,端坐圆寂。圆寂后,其肉身不腐干枯,寺众藏于二石室内供人瞻礼,“干和尚”“肉身菩萨”之名自此传开。




然世事变迁,默野和尚的肉身菩萨在特殊岁月中不幸被毁,成为后世信众的憾事。幸而今时圣水寺仍念其德行,以蜡像重塑师之形象,供人瞻仰——笔者曾随同道参访这座圣可祖师法脉的古刹,专程前往瞻礼默野和尚蜡像:见其塑像笑容可掬,神态鲜活如生,仿佛仍有温度流转,观之竟令人血脉喷张,顿生“虽逝犹存”之感。




彼时笔者恭敬顶礼,心中忽然有所悟入:肉身虽会湮灭,然师“不语苦修、尘中炼性”的精神,早已融入圣水寺的法脉传承中。顶礼的瞬间,不是对一尊塑像的朝拜,而是对“以苦为乐、以行证道”修行精神的认同——这份感悟,也正是笔者动笔撰写此传的初心:愿默野和尚的精神,能随文字与瞻仰,继续传递给每一位追寻初心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