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在佛教“竖三世佛”的神圣谱系中,燃灯古佛(《瑞应本起经》称“定光佛”)作为过去世的圆满觉者,不仅是佛法传承的重要象征,更因为释迦牟尼佛前世授记的千古因缘,成为连接过去与现在的精神纽带。《瑞应本起经》卷上以细腻的叙事,完整呈现了燃灯古佛住世之时,释迦菩萨前世为儒童的虔诚供养之行,以及古佛以无碍智慧授记未来的庄严场景,为我们揭开了这段跨越九十一劫的信仰传奇。
燃灯古佛的出世,本就是一段光照尘寰的殊胜因缘。据经典所载,在久远劫前,有圣王名“制胜治”,于鉢摩大国统御天下,彼时民生安乐、天下太平,正是佛法昌明的盛世。燃灯古佛于此世间示现成佛,其名号“燃灯”(定光)的由来,恰如其本愿——出生之时,即便身处暗夜,周身亦光明如灯,照彻十方,既破除了物理世界的黑暗,更象征着以智慧之光驱散众生的无明痴暗。作为庄严劫中出世的千佛之一,燃灯古佛的住世,为当时的众生带来了解脱的契机,其教法如甘露润物,滋养着无数渴求真理的心灵,也为日后的佛缘传承埋下了伏笔。
《瑞应本起经》中,燃灯古佛与释迦牟尼佛的因缘,始于一场至诚至敬的供养。彼时,释迦菩萨的前世为儒童,自幼心怀聪睿,志量弘大,不恋世间尘俗,隐居山泽之间,潜心修习禅定,守持清净梵行。当听闻燃灯古佛出世的消息,儒童满心欢喜,身着鹿皮衣,即刻起身前往城中求见佛陀。行至中途,他偶遇五百道士,与他们日夜论道说法,言辞精妙,令众道士心悦诚服,临别时各赠银钱一枚,儒童欣然受之。入城之后,见百姓们纷纷平治道路、洒扫烧香,询问后方知是燃灯佛即将入城,儒童心中愈发恭敬,暗下决心要以最诚挚的供养,表达对佛陀的敬仰。
机缘巧合之下,儒童遇见了王家之女瞿夷,她手持水瓶,怀揣七枚青莲华,正欲前往供养佛陀。儒童见状,急忙上前恳请:“大姊且止,请以百银钱雇手中华。”瞿夷起初推辞,称莲花是为国王斋戒沐浴后供养佛陀之物,不愿割舍。儒童心意恳切,不断加价至五百银钱——将囊中所得的全部银钱尽数奉上。瞿夷见其不惜重金求花,心生诧异,却也为其诚心所动,最终赠与五茎莲花,自留二枚。随后,瞿夷又心生一念,恳请儒童代为献上自己的二枚莲花,并许下愿心:“愿我后生,常为君妻,好丑不相离。”儒童应允,怀揣七枚青莲华,静待佛陀降临。
当燃灯佛率众弟子入城,国王臣民纷纷迎拜,各散名华,然众花皆堕于地。唯有儒童上前,将五茎莲花轻轻散落,莲花竟奇迹般地停驻空中,于佛顶之上如根生般绽放,无一朵堕地;随后又散出代为供奉的二枚莲花,莲花径直挟住佛的两肩,宛如天饰。这不可思议的景象,正是儒童清净发心与至诚供养的印证。燃灯佛以无碍佛智,洞悉儒童累劫以来的修行功德与求道初心,当即赞叹道:“汝无数劫,所学清净,降心弃命,捨欲守空,不起不灭,无猗之慈,积德行愿,今得之矣。”随即为其授下庄严记莂:“汝自是后,九十一劫,劫号为贤,汝当作佛,名释迦文。”
这份授记,是佛法中因果相续的庄严见证,更是燃灯古佛对儒童修行成果的最高肯定。而儒童的虔诚并未止步,他见佛前地面因洒水而湿润泥泞,便即刻解开身上的鹿皮衣,欲覆盖泥泞之地,奈何皮衣狭小,不足以遮蔽。情急之下,他索性解开发髻,将长发铺展于地,恳请燃灯佛踏发而过,以免佛足沾污。这“布发掩泥”的举动,彰显了其为求佛道不惜身命的精进勇猛,燃灯佛再次赞叹:“汝精进勇勐,后得佛时,当于五浊之世,度诸天人,不以为难,必如我也。”这份赞叹,不仅预言了释迦文佛未来在五浊恶世广度众生的弘愿,更传递了佛法“难行能行、难忍能忍”的修行精髓。
儒童得授记后,心开意解,疑念顿消,即刻入于无想寂静之定,证得清净不起法忍,更身升虚空七仞,再下拜稽首佛足,圆满了这场跨越时空的因缘相会。而燃灯古佛的授记,并未随着其入涅槃而消散,反而成为贯穿九十一劫的修行指引,支撑着儒童在无数生死轮回中坚守初心,累积功德,最终于贤劫中示现成佛,号释迦牟尼,广度众生,兑现了当年的庄严誓愿。
从《瑞应本起经》的记载中,我们得以窥见燃灯古佛的多重信仰意蕴。他不仅是圆满的过去佛,以智慧之光照亮众生前路,更是佛法传承的“授记之师”,以无碍天眼洞悉未来,见证着佛佛相续的神圣使命。其“燃灯”之名,既是自身圣德的写照,更象征着佛法如明灯般代代相传,从过去佛到现在佛,再到未来佛,灯灯相续,永不熄灭。而儒童的供养与布发之行,则为后世修行者树立了典范——成佛之路始于当下的每一份诚心、每一次善行,唯有以清净发心供养三宝,以精进勇勐践行善法,方能累积无量功德,抵达解脱彼岸。
燃灯古佛的形象,早已深深融入佛教信仰的脉络之中,与释迦牟尼佛、弥勒佛共同构成“竖三世佛”的庄严体系,见证着时间流转中的佛法永恒。《瑞应本起经》中记载的这段因缘,不仅是一则跨越劫数的信仰传奇,更蕴含着深刻的修行真理:佛法的传承不在于形式的繁琐,而在于初心的纯粹;成佛的机缘不在于遥不可及的未来,而在于当下的精进与坚守。正如燃灯古佛的智慧之光,历经无数劫的岁月洗礼,依然照亮着每一位求道者的心灵之路,指引着众生在生死轮回中,向着觉悟的彼岸奋勇前行。

《佛说太子瑞应本起经》中燃灯古佛(文中称定光佛)的相关原文集中在卷上,完整段落如下:
佛言:
「吾自念宿命,无数劫时,本为凡夫。初求佛道已来,精神受形,周遍五道。一身死坏,复受一身,生死无量。譬喻尽天下草木,斩以为筹,计吾故身,不能数矣。
「夫极天地之始终,谓之一劫,而我更天地成坏者,不可称载也。所以感伤世间贪意长流,没于爱欲之海,吾独欲反其源故,自勉而特出。是以世世勤苦,不以为劳;虚心乐静,无为无欲;损己布施,至诚守戒,谦卑忍辱,勇勐精进,一心思微学圣智慧。仁活天下,悲穷伤厄,慰沃忧慼,育养众生,救济苦人,承事诸佛,别觉真人,功勳累积,不可得记。至于昔者,定光佛兴世,有圣王名曰制胜治,在鉢摩大国,民多寿乐,天下太平。时我为菩萨,名曰儒童;幼怀聪叡,志大包弘,隐居山泽,守玄行禅。闻世有佛,心独喜欢,披鹿皮衣,行欲入国。道经丘聚,聚中道士,有五百人。菩萨过之,终日竟夜,论道说义,师徒皆悦。临当别时,五百人各送银钱一枚,菩萨受之。
「入城见民,欣然怱怱,平治道路,洒扫烧香。即问行者:『用何等故?』行人答曰:『今日佛当来入城。』菩萨大喜,自念:『甚快!今得见佛,当求我愿。』
「语顷,王家女过,厥名瞿夷,挟水瓶持七枚青莲华。菩萨追而呼曰:『大姊且止!请以百银钱雇手中华。』女曰:『佛将入城,王斋戒沐浴,华欲上之,不可得也。』
「又请曰:『姊可更取求。』雇二百三百不肯,即探囊中五百银钱,尽用与之。瞿夷念华,极直数钱,乃雇五百,贪其银宝,与五茎华,自留二枚。回别意疑:『此何道士,披鹿皮衣,裁蔽形体,不惜银钱宝,得五茎华?』憘怡非恒,追呼:『男子!以诚告我,此华可得;不者夺卿。』菩萨顾曰:『买华从百钱至五百,以自交决,何宜相夺?』女曰:『我王家人,力能夺卿。』菩萨慝然曰:『欲以上佛,求所愿耳。』
「瞿夷曰:『善!愿我后生,常为君妻,好丑不相离;必置心中,令佛知之。今我女弱,不能得前,请寄二华,以献于佛。』菩萨许焉。
「须臾佛到,国王臣民,皆迎拜谒,各散名华,华悉堕地。菩萨得见佛,散五茎华,皆止空中,当佛上如根生,无堕地者。后散二华,又挟住佛两肩上。佛知至意,赞菩萨言:『汝无数劫,所学清净,降心弃命,捨欲守空,不起不灭,无猗之慈,积德行愿,今得之矣。』因记之曰:『汝自是后,九十一劫,劫号为贤,汝当作佛,名释迦文(天竺语,释迦为能,文为儒,义名能儒)。』
「菩萨已得记言,疑解望止;霍然无想,寂而入定。便逮清净不起法忍,即时轻举,身昇虚空,去地七仞,从上来下,稽首佛足。见地濯湿,即解皮衣,欲以覆之,不足掩泥,乃解发布地,令佛蹈而过。佛又称曰:『汝精进勇勐,后得佛时,当于五浊之世,度诸天人,不以为难,必如我也。』
「菩萨承事定光,至于泥曰。奉戒护法,寿终即生第一天上,为四天王。毕天之寿,下生人间,作转轮圣王飞行皇帝——七宝自至,一、金轮宝,二、神珠宝,三、绀马宝朱髦鬣,四、白象宝朱髦尾,五、玉女宝,六、贤鉴宝,七、圣导宝——八万四千岁,寿终即上生第二忉利天上,为天帝释。寿尽又昇第七梵天,为梵天王。如是上作天帝,下为圣主,各三十六反,周而复始。及其变化,随时而现,或为圣帝,或作儒林之宗,国师道士,在所现化,不可称记。